【鬼灭】【继国兄弟】【日黑】爪07

　　缘一不仅对严胜笑了，笑的严胜心里烦躁，还特意把剑递给严胜。严胜不能不接过来，这事关他的尊严，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：“你要我一起去？”

　　察觉兄长语气里的疑惑，缘一依然很耐心的解释，尤其是兄长的旧伤，在这里只有进一步恶化，为今之计只有兄弟两人一起回去商量——何况缘一本来就是为了找人出来的。

　　严胜无言以对。

　　要他说出时日无多不爱折腾还是不太容易，因为对面是缘一。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，世人之分仅仅在于缘一和其他人。至于缘一悠悠的感叹了一句此行之周折和最终心意相通，严胜就更说不出话来了。缘一又温柔的握住了哥哥的手捏了一下，尤其是断指的地方，严胜完败了。

　　离开之前缘一把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，修了屋顶，紧闭门窗。严胜胃里一阵翻腾，抿紧的嘴唇微微发白，他为什么没有想到呢，缘一能自创呼吸之法，当然也能自创些别的突破斑纹的限制，世上惊异之事，缘一做来就显得平常。

　　他们离开了村落，沿着山道赶路，严胜接过了缘一给他准备的助行的木棍，一路上缘一时不时回头看他，分不清他们之间谁才是弟弟。

　　“哥哥喜欢这里，以后我们再来此处归隐。”缘一贴心的说，严胜看了他片刻，挫败的明白了一件事——无论他说什么，缘一还是会把他带走。

　　这算什么？

　　严胜用尽力气才没有说出口，他怕听到答案，那个答案会再一次搅乱他的轨迹，从灰烬里吹起火星洋洋洒洒。于是他假装不知道的嗯了一声，慢慢跟在缘一身后。

　　离开了山里，又到人世间的热闹，鬼杀队的队士找到了缘一，缘一和他们寒暄的时刻，严胜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，他没等缘一为难就打发他去杀鬼，至于严胜就在附近的旅馆里等人。

　　“哥哥会等我吗？”

　　缘一看起来有些担忧，严胜勉强的嗯了一声，缘一还是忧心又温柔的笑着，仿佛那几十年里也并没有平添风霜。等到严胜走了，缘一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稳。

　　

　　旅馆的房间在二楼，严胜进去之后不久就有人在窃窃私语最近的失踪事件，侍者引他进入房间，关好了门，他解下了剑刃，横于膝盖上抚摸。

　　失去了管用手的一截拇指，发力不如从前集中迅猛，原本就遥远的距离如今更不必再提。严胜握住了剑柄，又松开无用的妄想。

　　屋子里一角的纸灯熄灭，外面明晃晃的月光倾泻流淌，是逼近冬天的夜晚。

　　同样的景色过去的百年里见过了无数次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。继国严胜盘膝而坐，闭上双眼，呼啸的剑光劈开了黑夜，耳饰在那身影收剑时微微摇晃。

　　月亮温柔的照拂缘一的脸庞，把那个人的气质纯粹又模糊的涂抹在严胜的记忆里。他已经忘记了。三百年漫长的时光里，只有弟弟的身影、脸庞、微笑驱之不去，如今缘一依然渺渺如嫡仙，却又朝他走来。

　　缘一走到面前，蹲下来，抱住他。

　　严胜在惊怒之前听到了心里满足漫长的叹息，那喜悦挣脱了常理，迫不及待的拥抱了幻想之中的缘一，他为此情难自禁，又失望羞耻。

　　“哥哥？”缘一小声的说：“我回来了。”

　　严胜停止了呼吸，梦里醒来一样的看着抱住了他撒娇一样的缘一，缘一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别扭的拥抱，又无事发生的在旁边坐下，拿起了冻到冷硬的豆包。

　　

　　缘一处理鬼杀队的情报一向很快，今天也一样顺利，他干掉了鬼之后交给队士善后处理，尽管已经是半夜，还是想要回到哥哥的身边。

　　如果再一次消失的话……

　　缘一没有想下去，他直觉自己无法接受那样的答案。

　　“今天清除的鬼，年纪很小，只有这么高。”缘一回过神来小心的说，严胜心不在焉的看着他，示意自己在听，缘一给兄长倒了杯茶，推过去。

　　“真是个谨慎的鬼，躲在大人们之中，每次都处理的很干净，有一次有人经过，吓得扔下了啃了一半的尸体逃走了。我去的时候也是一样想要逃走，被我抓起来的时候就大哭大闹起来。”

　　严胜终于有了一点兴趣，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，缘一笑道：“我把他提起来扔到空中，他就用了血鬼术。”见严胜不以为然，缘一给自己倒了杯冷茶：“哥哥说过要补偿我的。”

　　严胜怔住了，疑惑的看向缘一。

　　缘一凑过来，面容在震颤的瞳孔里放大，嘴唇的轻柔一下子又褪去了。

　　“哥哥？”

　　严胜勉勉强强找到了声音，回道：“你说。”缘一对他的影响果然是巨大的，他下意识就跳过了这个吻的话题，但是……

　　“哥哥愿意再陪我过几十年吗？”

　　严胜一下子清醒过来——他看着缘一平静的、不沾喜怒的笑容，就像当年嫉妒痛苦的自己就站在身边。

　　缘一果然是知道的。

　　就像他怀疑当年缘一是否清楚他的不安和恐惧，甚至那个缘一不在就好了的念头，如今他也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装不知道缘一有能让他活下去的能力。

　　缘一果然说了出来。

　　不死心的严胜在短暂的沉默之后，看向了缘一的眼睛。正在等待他的回答，缘一耐心、平和、温柔，没有丝毫强迫的意味，和过去清澈的眼神不同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哀悯。

　　严胜又一次失败了。

　　他在盲目的恐惧和无力感之中点了点头，缘一苍老的一面消失了，嘴角弧度扬了起来。能让缘一这么高兴，严胜忍不住想，也许也是一种……补偿。

　　他快要看不清自己了。

　　

　　十叠的房间里的兄弟二人生前度过的岁月也有四百年之久，分离的时间远远大过了在一起的时候。严胜累的暂时不想提起从前的事，缘一却不这么丧气，他回过头频频看着严胜，眼睛里一目了然的笑意和微微的得意。

　　这让缘一变得普通，普通到像个凡人，严胜为他做的每一次退让都能让他高兴很久。严胜奇怪他怎么没有发现这一点，缘一的情绪并不如表面那么稳定。

　　快要睡着的时候严胜的下颔被人轻轻碰了一下，接着是鬓角，脸颊……本该有着更多眼睛的地方。

　　他不知道缘一是什么表情，有没有哭，因为他根本不敢睁开眼睛。